【布莱尔莉中心】独白

　　我第一次看到他是在庞那尤北郊，离柯尔律治宅不远的所列侬家庭餐馆旁边。在这个寻求节俭而非品味的聚餐热门地，他正在和身边的娇小女人说话，一头蓬松的乌黑头发在转凉的风里热烈舞动，黑色的火苗。他们之间的气氛不算融洽。我站在香帝汶的白色矮篱笆这儿，栾树和南天竹的叶片像个圣诞节环一样把他圈在其中，让目光不得不往那儿飘。隔着老远我就看到他鸽灰色的眼睛——庞那尤可没这样的眼睛，得是卡姆斯帝国的镀铬军刀才有这光泽。

　　此刻我肯定是漂亮的。只要就这样慢慢走过去，就会像上周公映的那个电影的女演员，是叫帕多丽还是帕丽尔什么来着，她就那样穿过红磨坊酸腥发霉的长廊，伸着白鸬鹚的颈子和男人低声搭话，那些可怜人立马就会被勾走魂。当时街上的小伙儿也是用那种目光看着我，不用余光留意都知道啦。没有哪个城邦人不知道布莱尔莉·吉普林。总有那么些可怜人在夜里想着我修女帽下的白色皮肤搓他们皱巴巴的小兄弟。主不会怪他们啦，我当然也不会。

　　那个时候我的心境大致就如此。城邦流传一句帝国金枪破浪去，姑娘听了都羞得别过脸，可谁不好奇呀，我都没见过呢。所列侬前台那儿有个瘦高男人付了账，男人就走向他那桌。“弗洛伦萨，”我听见男人对他说，“该走了，别让芙斯契亚等太久。”于是他起身，拍拍粗面包落在裤子上的屑子，这是不习惯城邦的掉渣面包才会吃得落了一腿屑，怪可爱的。被风吹得有些僵的脸忽然就活泛起来，我笑了。然后他在那个圣诞节环里越来越小，像个随处可见的年轻男人一样和他的朋友消失在拐角。

　　再见就没有这么美好啦。那几个人的情报很好入手，除了他，那几位当然多少都沾染过血腥。莫伊塞斯、芙斯契亚、欧索拉，在二次战争里杀死无数士兵，有趣的是他们当时竟站在对面的关系，要是死了一两个就更有趣了。要说我现在的想法，嗯，莫伊塞斯和芙斯契亚，没什么比听从规则下的军人更好搞定的了；欧索拉居于中间，听从道德和欲望，但软肋和逆鳞也很突出，她像是有意识藏了些过去，不过也就只能骗骗外乡人；手上人命最少的这个男的呢？

　　面前几十个人一拥而上，隔开了我和这几个麻烦，他们立刻扭打在一起，以便我一路后退逃走。身躯和身躯的缝隙中，他突然将目光落向我。轻飘飘的目光，我从未想过杀意可以这样不轻不重悄无声息，像绅士搭在肩上的粗呢大衣。于是我加快了腿上的动作，兴奋得出了一背的冷汗。他要是追得上来，这多像去殉情的私奔呀。我当时想。害了病一样，牙齿咯咯打着架。